吴晓波

一位清醒的混合体

2016 年12 月中旬的一个夜晚，吴晓波回到母校复旦大学新闻学院，为师弟师妹们上了一堂有关“新媒体”的分享课。然而，师弟师妹特别关心的话题却是——你是一个文人，还是一个商人？自从2004 年吴晓波创办蓝狮子出版开始，他的身份便由“记者”一路裂变出 出版人、创业者、自媒体大咖、天使投资人…… 文人，还是 商人？怎能一言说尽？

在社会迅猛变革的时代，一方面，物质世界激发着他的欲望，商业游戏撩拨着他的好奇心；另一方面，作为公众人士和话题领袖，他要不时的说出真言、说出善言。文人，商人。如何划分界限？如何保持分寸？通过我们的采访发现，有着多张面孔的吴晓波，其实是一位内心无比清醒的“混合体”。

面孔一 | 学者

早年通过《大败局》一书奠定江湖地位后，吴晓波就已不再是单纯的“记者”了，而是叠加了“研究者”的身份。他常年关注当代中国企业发展变革中的每一个细微之处，像收集标本一样锲而不舍的把这些企业突变、衰落，甚至死亡的案例一一记录。与此同时，他关注中国经济的起伏、中产阶层的财富命运，并发出一贯的独立判断。有时，这些独立的、不合潮流的判断甚至会引发非议。

2016 年8 月份的时候，国内一线城市的房价延续了2015 年的涨势，继续狂飙。当时很多专家认为，一线城市房地产的投资价值已经不大，原因在于一线城市价格过高，透支了住房价格的未来上涨空间。甚至还有人提出“一线楼市崩盘”论。恰在此时，吴晓波写了一篇长文，认为“未来五年内一线城市房价还会翻番!”随后，国内一线以及二线热点城市迎来一轮接一轮的“调控”政策，喧嚣的楼市再次被冻结。面对更为严厉的楼市调控，吴晓波还会坚持如此乐观的观点吗？ 2016 年底，在为杭州来福士的品牌活动做Talk Show 之前，他面对这个问题，沉思片刻说：“一线城市的房价有两大支撑，首先是一线城市的房产具有避险保值的功能，这是因为1998 年中国进入城市化进程之后，伴随着货币的增发，带来的结果就是人民币购买力的贬值，于是大家买房子避险，而未来5 年到6 年左右，整个中国的货币总量还可能会翻一番，因此房价也要涨。”

“第二个支撑是，目前中国城市规划的思路正在发生转变，前几年摊大饼式的‘城镇化’方向已经被‘城市群’取代，未来千万级以上人口的一线城市的数量可能是8-10个，还有中西部地区正在崛起的城市，这些核心城市对人口、资本、产业的吸引力会持续。因此，从中长期来看，一线城市房价上涨是不可逆的。”记得2010 年时，楼市也处于调控中，而且中国经济受到了美国金融危机巨大的冲击。当时吴晓波在一次演讲中讲到，“不动产会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一个催化剂，5 年内北京、上海的房价会翻一番。”说出这段话后，吴晓波在网上被网民们骂得狗血喷头。但今天看来，这个预言其实已经实现了。正是因为坚定地看好楼市，吴晓波最为偏爱的投资方式就是“买房子”。在1999-2010 年这10 多年里，他几乎每年都要买一套房子。“不过，现在对于大多数人来说，并不需要继续增加房地产的投资，因为限购、提高首付等政策基本使得‘杠杆’的功能消失了。但是房产多的投资者可以调整结构，像我就把早年在杭州买的房子都挂牌了，然后再买新的、更为优质的物业。”

怎样的优质物业会入得吴晓波的法眼呢？“最近买了凯德杭州来福士的珍藏单位——‘天御’的样板房，有三百多平方米，它就类似‘城市客厅’，欢迎大家以后到我家喝茶。”他说。值得一提的是，2016 年12 月在国际商业地产领域影响最大的展览会——MAPIC 2016(International Marketfor Retail Real Estate) 上，凯德隆重推出了2017 年在亚洲即将开业的8 个购物中心，其中有6 个位于中国 ，都属于综合体项目，分别是上海的LuOne 凯德晶萃广场和当地的第二座来福士——长宁来福士、深圳来福士、杭州来福士、苏州中心和位于武汉的凯德• 西城。“这个项目地段不错，位于钱江新城，将来是一个地标。还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，就是物业比较大，很方便自行分割和设计，未来会作为一个私人会所，接待我的企业家朋友，还可以举行一些小型的讲座，或是读书会等。”吴晓波说。

面孔二 | 话题领袖

吴晓波曾是英国《金融时报》旗下FT 中文网最早的专栏作家，并获得过“亚洲新闻奖（SOPA）年度言论奖”。近年来，他通过网络专栏、自媒体“吴晓波频道”、公开演讲等方式获得了数量庞大的粉丝群。他的文章，除了对公众事件发表看法外，更多的是关注普通人，传递一种价值观。

例如，2016 年4 月，在女儿18 岁之际，他写下一篇流传甚广的文章《请把生命浪费在美好的事物上》：“原来生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浪费，你需要判断的仅仅在于，这次浪费是否是‘美好’的。后来，当我每做一件事情的时候，我便问自己，你认为它是美好的吗？如果是，那就去做吧，从这里出发，我们去抵抗命运，享受生活。”

这既是写给女儿的一篇柔情私信，也是一记当头棒喝——打在了正为子女教育而普遍焦虑的中产阶层头上。“对于女儿的教育，我们要求她要关心别人，要善良，要懂得节俭，不吸毒……把握这些大方向，别的地方就给她自由，让她选择自己的生活。” 在吴晓波眼中，通识教育、非智力因素这些传统学校教育忽视的东西，正是让一个孩子获得人生快乐、身心健康的关键。“现在女儿在纽约电影学院上学，先是要学表演，后来又对导演感兴趣，现在则是转到电影管理方面，反正女儿大了，要对自己负责，我们对她要求甚少。” 谈到女儿，吴晓波的脸上流露出为人父亲天然的自豪。对于“90 后”、“00 后”，吴晓波还有一个观点，“由于物质上的富足，这一代人可能大多数‘平庸’；但同样的原因，也会激发出少数纯然的在艺术、精神、思想领域顶尖的创造者。” 然后，他叹了一口气，“我们这一代算是废了，只能在理想和赚钱之间游走。”

尽管感叹“废了”，吴晓波还是做了不少理想化的项目，希望能够通过一定的方式来传播有价值的思想，“思想食堂”就是其中一个。“当代社会，人文精神和商业经营活动没能结合起来，所以我们便想做这个项目。这个项目2016 年亏损了，但是2017 年我们还要做，计划找24 位当代历史、政治、艺术、财经、军事等领域的专家，上24 堂大课，学满一年。”

吴晓波对“商业活动中人文精神缺失”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。 马克斯• 韦伯在《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》中谈到的话题正在中国出现：在中产阶级仍很落后的国家，都曾有一个鲜明的特征，就是盛行不择手段地通过赚钱牟取私利，这几乎是一个无法超越的阶段；而成熟商业社会的标志则是，人们从对物质的追逐中脱离出来，开始去发掘生命中另外一些抽象的、形而上的价值。吴晓波认为，“90年代中国快速进入到商业社会以来，就存在这个问题，当下更为迫切。”基于这样的理念，他计划在未来写一本名为《企业家与中国社会》的书。“这本书可能会涉及比较多的敏感话题，也许董事会不会同意，但我还是要写。” 在这本书中，他也许会关注到近年来少数激进“野蛮人”现象；也许会解答他早先在文章中提出的那个问题——财富为何能轻易击穿中国的道德底线；也许还会剖析，王石、董明珠、任志强等这些传统意义上的企业家为何会遭遇那么多的质疑。

面孔三 | 创业者

吴晓波有着10 多年的创业经历，目前被称为“中国最有钱的记者”。有媒体估计他个人身家已达数亿元。为何要创业？这是他在各种场合经常被人问到的问题。他在一篇文章中曾经给出回答，“我是被两个东西‘害’了，一个是好奇心，一个是德鲁克。”所谓好奇心，就是在新媒体大潮下，让内容生产者具有了直接变现的商业可能，面对这个席卷而起的新文化消费趋势，他心怀“好奇”。于是，在2014 年诞生了“吴晓波频道”，目前已经有220 多万订阅用户，包括11 万年费音频用户，并延伸到培训、视频、商品销售等领域。

而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• 德鲁克影响到吴晓波的，则是他对商业观察者的自我界定——你必须是一位“介入的旁观者”。早在2004 年，吴晓波就创办了蓝狮子出版，今天这个公司不仅依然在壮大，而且已成功在新三板上市。“‘吴晓波频道’和‘蓝狮子’这两个项目是我创业以来比较成功的。当然，创业过程不可能一帆风顺，我曾经也搞砸了4 个项目，投资人和我自己的资金加在一起，亏掉的金额远超1个亿。” 这些“搞砸”的项目中，有两个一说起，至今还让吴晓波很是心痛。2008 年，上海滩曾经诞生过一家风靡一时的九钻珠宝网（9Diamond.com），然而当时网购还远远没有普及，这个公司没过几年就清算倒闭了。而吴晓波正是这个公司最初的投资者之一。“总的亏了1亿多，我占12%的股份，原始投入大概有几百万元，都亏掉了。”如今，吴晓波一边自己创业，一边扶持年轻人创业。在2015 年，他和普华资本的董事长曹国熊共同发起投资基金“头头是道”。目前已投资了30 余个项目，其中不乏“今日头条”、“喜马拉雅”这样的内容分发平台，韩寒的“亭东影业”、贾樟柯的“暖流文化”这样的名人项目，还包括“一条”、“日食记”、“十点读书”、“B 座12 楼”这些新媒体领域里的独角兽。“以‘十点读书’为例，2015 年8 月份我们投了300 万元天使轮，当时是250 万粉丝、估值3000 万；现在粉丝超过1000 万、估值过亿，一年就有几倍的账面收益。”投资“读书”也能赚钱——到底是商人直觉，还是文人本色？

抑或高明的商业本身就是混合体，吴晓波正游弋其间。